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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七二章 左邊臉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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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梁辛兄弟來講,只要有能窺探、調查賈添的機會,他們一概不會放過的。不老宗的法術能讓齊青開口,這倒是個意外收獲。

梁辛又把心思拉回來,開始琢磨六個醜娃娃臨死前演出的那場大戲,在他們的‘臺詞’裏,透露出來的信息不少,可驢子、螞蟻之類的隱喻更多,而六個‘演員’卻只有兩個‘角色’,醜娃娃們你一句我一句輪流上場,更把事情弄得覆雜無比,一時間梁辛也理不清這其中的關系,只是隱約判斷出來,這場戲與賈添和朝陽有關。

曲青石伸手,輕拍梁辛肩膀,打斷了他的思路:“他們提到過要殺人取樂,這件事中還涉及著一件案子,回頭先想辦法了解血案的始末,再來尋思這件事,暫時不用多想,放到八月十五之後吧!”

梁辛也不矯情啥,先點頭答應下來。隨即又笑道:“倒是另外一件事,與你的戰力有著好大關系,要盡快弄清楚,以後打架都能用得上!”

曲青石當然明白,梁辛指的是‘墨劍喝退百萬金甲’的事情,當即微微笑道:“這個事情我也猜不透其中的端倪,得去問問旁人。”

“問誰?”梁辛的神情略顯納悶。

“金玉堂,他們精修金行道法,被墨劍喝退的又是他們的法術,他們的想法,比著咱們在這裏瞎猜要準確得多。”

梁辛更納悶了:“你的意思……咱現在去趟金玉堂?打、打上去,然後抓人來問?”

曲青石咳了一聲,笑道:“不用打!白頭峰的時候我給他們留了個面子,他們應該會派人留守附近,等著給我個交代。”說著,他揚手放出墨劍!

墨劍激射長空,劍鳴輕快,四野遠播。

跟著曲青石來到小廟外的空地上,靜靜等待。那些纏頭弟子不願和正道人物照面,紛紛退回了廟裏。

果然,不過片刻之後,一道金色流光便劃破夜空,向著小廟的方向疾飛而至,待到數裏之外,對方便撤去了法術。

金光消散後,大胖子顧回頭和小胖子老九現身半空。兩人也不再淩空虛度,而是落到地上徒步而行,很快來到了曲青石跟前。

顧回頭搶先開口,自報家門,跟著便是一串客氣話,曲青石出身官宦、久居官場,雖然平時臉臭口冷,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,何況他面冷但心竅通透,已經把人情送給了金玉堂,自不會耍臭脾氣把賣出去的面子再撕掉,微笑著應答了幾句。

兩人寒暄之際,金玉堂老九的眉頭微微一皺,他的修為驚人,靈識掃蕩之下哪還不知道對面蓮宗寺裏,正藏著滿滿的一廟邪魔外道!

血河屠子本來在支棱耳朵,偷聽曲、顧二人的交談,突然間只覺得一股淬厲之意,從門外那個小胖子身上卷揚而起,侵襲入廟,穩穩鎖住了自己。就仿佛正有一把剃刀,貼著自己的皮膚緩緩游走,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割上一下子。

不止血河屠子一個人,躲在廟裏的諸多高手,人人都被老九揚起的銳金戰意籠住!

還不等其他人皺眉,端坐佛龕之中的小活佛就撇嘴罵了聲:“放肆!”話音落處,淡金色的佛光從他眼中一閃而逝,廟裏的眾人只覺得周身一暖,老九釋出的戰意,盡數被小活佛擊散。

老九在廟外悶哼了一聲,身形微晃,後退半步。

曲青石臉上露出一抹譏誚,饒有興趣地望向老九,問道:“怎樣?”

老九釋放銳金氣勢針對廟中人,當然逃不過曲青石的眼睛,不過裏面小活佛坐鎮,才不用他去操心,眼看著對方吃癟,小白臉的心情更好了。

老九目光炯炯地盯著廟門,回答得異常認真:“了不起的很!”說完,他又望向曲青石:“原來能打的不光你一個!裏面還有個更兇的!”

曲青石卻搖了搖頭:“除此之外,還有一個能打的,不過你查探不到罷了。”

老九神情既驚訝又不信:“剩下的最高也不過六步中階,哪還會有厲害人物?”

曲青石笑容更盛:“所以才說,你探查不到的!”

老九眉頭大皺,側頭看了看顧回頭,欲言又止的樣子。

顧回頭神情輕松,揮手笑道:“這下服氣了吧?天外有天這個道理,我可都不記得給你講過多少次了!”跟著他目光一轉,對著曲青石笑道:“我這位小師弟不谙世事,白長了一副大個子,可心境卻單純得很。還有些娃娃天真,都是我這個師兄教導無方。”

他發覺老九調運威壓的時候,心中著實嚇了一跳,想阻止已經晚了,好在後來見曲青石未見怪。顧回頭為人何其精明,幹脆也不再斥責,而是話鋒輕調,把自己和曲青石都擺在了兄長位置上,老九則變成了不懂事的弟弟。

至於廟裏藏有邪道人物,顧回頭當然不會去揭破,他是來做交情的,又不是來剿匪的。

老九終於還是沒忍住心裏想說的話,傳音入密對著顧回頭道:“一個都夠嗆,兩個絕對打不過,可人家說有三個能打的,七哥,咱走吧……”

饒是顧回頭心機深沈,這下也啼笑皆非。老九的話可笑,但是更讓他無奈的是,人家近在咫尺,老九還傳音入密,實在太小家子氣、太矯情了。

顧回頭咳了兩聲,對著曲青石苦笑:“這小子說打不過,想拉著我逃跑……讓你見笑。”說完,也不等對方回答,便徑自轉入正題:“白頭峰前顧回頭夜郎自大,妄動法術,幸得先生高義,處處留有餘地,這番眷顧顧某銘感五內!”

曲青石呵呵一笑,也不去文縐縐地措辭,直接說道:“陣法雖然失效,可貴宗戰力尚存,完全可以放手一搏。顧兄退兵罷鬥,也同樣給我們留出了餘地,在下的心中,也著實感激。”

說完,曲青石把話鋒一轉,坦然開口:“金戈鐵馬實力驚人,喝退金甲只是僥幸罷了,這件事,我正要請教,還請顧兄不吝賜教。”

顧回頭和秦孑一樣,在遍地老壽星的修真道上,都能算得上是精明人物,除非他們自己願意,否則想要去誑套他們口中的實話,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,曲青石才不會去白費力氣,開門見山直接把話問了出來。

這倒讓顧回頭微微詫異,他神情裏的疑惑也不是矯揉造作,開口反問:“先生的意思……你也不知道為什麽,會讓我的金甲罷鬥?”

曲青石點頭:“墨劍橫空輕吟,金戈鐵馬便凝滯不動了。”

顧回頭不說話了,眉頭輕輕皺起,眸子中目光閃爍,曲青石也不催促,就站在一旁微笑等待。

過了半晌之後,顧回頭才終於籲了口氣,臉上的神情又覆輕松:“讓先生見笑了。”

曲青石則莫名其妙地回答了句:“人之常情,倒是我冒昧了。”

‘金戈鐵馬’是金玉堂窮盡無數心血才研創出的合擊大陣,威力之大猶勝破月三一,於金玉堂而言,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,但是首次亮相就宣告無效,這不是陣法的問題,而是曲青石的墨劍神奇。

可以說,墨劍就是‘金戈鐵馬’的一個無法彌補的破綻。

偏偏曲青石還不明白這個‘破綻’的道理,直接來問顧回頭,按常理而言,任誰也不會去把事情解釋清楚……讓對方更了解這個破綻,好來對付自己人麽?

不過顧回頭的心思自有獨到之處,猶豫片刻他便想明白了,‘破綻’與‘破綻的道理’,根本就是兩回事。

這就仿佛老鼠害怕貓,家裏鬧了鼠患,抱養只花貓來就能得以解決,對於普通人來說,只要知道貓能克鼠就足夠了,又何必去深究貓為什麽就喜歡抓老鼠;於墨劍與‘鐵馬金戈’也一樣,即便不解其中道理,曲青石也能明白墨劍能克制這道法陣,再對上‘金戈鐵馬’的時候,亮劍就能完勝。

既然如此,把這個道理瞞著他,實際沒有一星半點的意義,如實相告的話倒是還能換回來一份交情。

顧回頭搖了搖大腦袋:“也是也不算什麽機密事,能讓金戈鐵馬止步的原因只有一個……”

正說到關鍵處時,顧回頭突然覺得,有人在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。

顧回頭大吃一驚,而身旁的老九和曲青石就同時臉上變色,冷哼了一聲。

遠不止廟外的三個高手,廟裏的眾人也一樣,在剛剛那一瞬間裏,上到身具三蠻之力的小活佛,下至修為淺薄的莊不周,所有人都覺得,有人貼著自己的耳垂,往耳朵裏吹了口氣,熱烘烘、濕漉漉的一口氣!

還不等眾人發動靈識去搜索敵人,一個聲音突然響起,仍舊是緊貼耳畔,仿佛有人正在趴在自己肩膀上低低耳語,眾人甚至能清晰感覺到,對方說話時,從口舌間噴出的熱氣:“你們都是修士?”

‘耳語’聲顯得無精打采,雖然在提問,可語氣裏只有淡漠,全無關心之意。

對方停頓了片刻,又說道:“別修了,瞎耽擱功夫……”語氣仄仄,仿佛一個心情不好的私塾先生,正不耐煩地轟孩子們回家去。

第一個翻臉的當然是瓊環,對著手下叱喝道:“楞個抓子麽,列陣!”

修真門宗誰家都有得意的合擊陣法,纏頭宗雖然離經叛道逍遙獨行,可在陣法之事上也不例外,瓊環諭令傳下,以血河屠子為首的眾多妖人齊齊發出一聲大吼,幽綠慘紅各色光芒閃爍而起,一百多名纏頭弟子縱躍而出,圍住小廟結成大陣,嚴陣以待。

曲青石和顧回頭等人就在小廟門口,纏頭宗列陣之下,把他們也護在了陣中。

瓊環站在陣首,先氣急敗壞地用袖子抹了抹耳鬢,繼而厲聲斥罵:“縮頭龜兒,不敢出來見人麽?”

話音落處,百餘丈外空氣輕輕一跳,一個老頭子悄然現身。

老者年輕的時候身形應該異常的高大,可現在卻瘦得只剩皮包骨頭,身體重重地佝僂著,下頜幾乎與胸腹平齊,他不擡頭,目光只盯著地面,半長的頭發披散下來遮住臉頰,眾人看不到他的長相,除非有誰肯自告奮勇,跑過去躺到老頭子腳邊,才有機會看到他的臉。

曲青石又瞇起了眼睛,敵人就藏在百丈之外,他們卻無一察覺,雖然自己人這邊高手林立,可能不打就一定不去打。

顧回頭輕輕拉扯了下老九的袖子,帶著師弟向旁邊退開了兩步,老頭子來得詭異,敵友莫辨,可不管怎麽說,對方都不會是金玉堂的朋友……更不應該是金玉堂的敵人。

瓊環還想喝罵,血河屠子生怕她言語無禮,惹來一場無聊架,搶先開口問道:“老漢兒你是啥子人,又來做啥子麽?”

老頭子腦袋低垂,淡淡回答:“我來帶齊青走。”

敵友分明,曲青石的心裏突然踏實了,走上幾步,把纏頭弟子擋在身後,對瓊環道:“此事與你們無關,請退開。”

瓊環哪會理會這樣的話,撇著嘴角冷笑了聲:“你管好自己就成了,還管得我們纏頭弟子撒!”

血河屠子也附和著開口:“女鬼差點害得我們瓊環姐兒,曲娃要放人,我們也莫得同意,這事莫得商量!”說完,他伸手大刺刺地一指老頭子,再沒有一點客氣:“老龜兒,把你的狗臉擡起來,讓老子瞅瞅你的鬼樣子!”

撲哧一聲,瑯琊笑出了聲,又忙不疊伸手捂住了嘴巴。

老頭子似乎有些猶豫,沈默片刻之後,才有氣無力地開口:“我出來之前,他囑咐我,只把齊青帶走就好,盡量別殺人。你們自己可都不知道,在他心裏,你們個個都是寶貝,珍貴的緊呢!不過……”

說著,老頭子那份絕對淡漠的語氣有了些變化,好像略帶興奮,另外還有些古怪意味,讓人難以理解:“我雖然聽他的話,但是也有個自己的規矩,記不清是多少年前了,我便立誓,見過我臉的外人,是一定要殺的。他說過,他的話只是囑托,我的規矩,卻可以當做天道!”

血河屠子立刻改口:“你莫得擡頭了,老子改了主意,不想看你那張老臉了,免得夜夜發噩夢!”

老頭子突然笑了起來:“歇了這麽多年,終於出來了一趟”,他的笑聲低糜,好像一只雞在哭:“你們還是看看我的臉吧……因為,今天我想殺人!”

說話之間,老頭子陡然擡頭……不是擡頭,而是在一聲爆裂的怪響中,佝僂的身體突然繃直,那張垂向地面的臉,也由此改變了方向,面對眾人。

眉清目秀、鼻梁通透,只是他的嘴,並非長在鼻下,而是側立於左頰……

神仙相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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